布特尕就是在外祖父教导下长大成人的。十五、六岁时,外祖父特意为他编写了一个藏文拼写教材,亲自教他藏文。经过一段时间,他稍谙藏文后,外祖父便开始以《格萨尔》抄本为识字课本。这时,奇迹出现了,写拼音时,他是那么笨拙,而写《格萨尔》,却俨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记性是那么好,几乎可以过目不忘,只要看上一遍,便可以大致背诵出来,为此,他经常受到外祖父的赞赏。
布特尕再大一点,便开始练习书法,同时与外祖父一起抄写本子。在这位良师的指导下,他抄写的本子不久竟能与外祖父所抄的字迹不分上下。直到1952年布特尕参加工作,他和外祖父都是以抄本为生。
玉树地区解放后的1952年,年仅20岁的布特尕参加了工作。他被分配到玉树印刷厂当藏文排字工人。可是不久因交通不便等原因工厂停办了,他又被分配到州群艺馆从事群众工作。布特尕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项他所喜爱的工作之中。每天上午他在图书馆里整理图书、报纸,下午到附近的村子里当业余教师,教年轻人学习藏文。此间还办起读报小组,每周三次给群众读报,倍受欢迎。因其工作积极,成绩显著,1953年6月,他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从此,他工作的热情更高了。玉树是著名的歌舞之乡,人才济济。布特尕充分发挥地区优势,他亲自写剧本,并组织群众排练出了歌舞剧《傍晚的草原》,于当年8月带队参加青海省业余会演,获得一等奖。他对于民间文艺的热爱和才能得到了施展,并从中得到了鼓励。
1953年布特尕还光荣地出席了青海省各民族民间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在会上见到了贵德著名艺人华甲,两人一见如故,并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会上,任宣传部长的程秀山同志对《格萨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使到会者受到了教育和启发,布特尕也十分激动。会后,当省里的同志到州上来搜集材料时,布特尕把家中珍藏的本子,其中大部分是外祖父抄写的本子贡献了出来。五十年代末,布特尕为了照顾年迈的外祖父及家人,请示调到江南县当乡干部。1960年,外祖父终因年老体衰离开了人世,终年87岁。1963年,江南县合并到玉树县,决定成立县完全小学。在师资缺乏的情况下,文教科长找到了布特尕,从此他又高高兴兴地当上了老师。他热爱这一工作,为了让孩子们学到更多的知识,除了课本以外,他还给孩子们念《格萨尔王传》,讲《尸语故事》,收到很好的效果。布特尕热爱民间文学,他在从事群众文化工作中不断从民间汲取营养,采集了大量的民歌、谚语,并视为珍宝,保存在身边。然而他多年辛勤劳动的结晶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运动。
"文化大革命"中,布特尕因为曾给学生们讲过《格萨尔》和《尸语故事》而被视为宣传封、资、修,受到批判和斗争。他留下了头痛和腰痛的病根,至今无法治愈。
布特尕的性格主要来自于外祖父的影响。外祖父是一个既有主见而又性格耿直的人,他平时很少上街,也不去各种教派的寺院,不爱到活佛面前磕头。他常说,现在活佛多得很,不要都相信,一旦相信就要永远信任不改变。谚语说得好:好人坏人看其做法,上方下方人士看其语言。尽管受到了批斗,但布特尕心中所喜爱的东西没有变,他相信《格萨尔》史诗是藏族人民喜爱的,群众喜爱的东西就是有价值的东西。他偷偷地将没有被搜去的几个抄本《祝古兵器宗》、《汉岭之部》和《格萨尔与三十大将煨桑篇》以及一幅外祖父画的格萨尔王出征图一起埋在山上的一个石洞里。
十年过去了,当布特尕1979年平反后去石洞挖出那些藏本时,由于雪水浸透,书的四周已经腐蚀,幸好中间的字体仍依稀可辨,它们便是布特尕保存下来的辛劳一生的外祖父嘎鲁留下的珍贵遗产了。
布特尕下放强制劳动期间,曾在青海、四川、西藏三省区交界处伐木。一天他与乡里人一起背着木头经过四川班达区商店,别人都放下木头进去买东西,只有他仍靠在门口站着。商店里一个叫白玛旺堆的售货员硬把他拉进自己的屋中,给他馒头和粥吃。当他得知布特尕戴帽子的原因后,高兴地说:"我这里还藏有《格萨尔》的两个本子。"原来这是《天岭卜筮》和《赛马》的木刻本,布特尕拿着这久违了本子心潮起伏激荡,热泪盈眶,禁不住念了起来。这位售货员也是个酷爱《格萨尔》的人,他十分同情布特尕,便欣然同意了布特尕提出借回本子抄写的要求。须知在那样的年代,答应这种请示是需要胆量和勇气的。布特尕没有辜负这位萍水相逢的朋友,晚上,他点上油灯通霄达旦地抄写,没有几天便全部抄在了一个日记本上,珍藏起来。
布特尕就是这样,在自己受批斗的情况下仍保存了《格萨尔》的部分抄本。他为《格萨尔》而受难,而他对《格萨尔》的感情地却始终不渝。
布特尕并不为自己带了帽子而羞愧,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事。他多次向县上访办公室申述自己的理由,要求平反落实政策。这一天终于盼来了!1979年夏天,他的反革命帽子摘掉了。不久,县里为他落实了政策,补发了11年的工资,并为他办理了退休手续。他从未象现在这样心情舒畅,他希望继续工作。不久,他回到了玉树州。他白天盖房子,晚上便把从石洞中取回来的《格萨尔》抄本全部抄下来。后来他又从称多县拉布扎活佛斯玛则摸处借了《米努绸缎宗》抄下来。几年以后,他手中又存了一些本子。
1980年省民研会正式请他到省里参加整理史诗的工作,每月发给生活补贴93元。在西宁工作了几个月,因生活不习惯,他要求调回州上继续整理本子,一直到1983年。在这期间他共整理了《格萨尔》25部,1983年全部交给了省民研会的同志。
不久,为筹备全国《格萨尔》工作成果展览,省上的同志又一次来到玉树,请布特尕贡献抄本。因过去贡献的不少外祖父的本子都是家中的珍藏,拿走以后如石沉大海,从此再从音讯,如今又要拿本子,他心里是不情愿的。但这次是全国的展览,他拿出了几个本子,但从重要的部中抽出了几个章节。谈到这件事,他坦率地而内疚地说:"我心里虽然有看法,但这样做是我的过错。"
《格萨尔》在布特尕心中深深扎下了根,他想为研究《格萨尔》提供一些资料。首先他计划写一本书,介绍格萨尔人物世系以及玉树地区风物传说。于是他用国家补发给他的工资买了照相机,开始长途跋涉,把传说中格萨尔的十三座神山及练箭的靶子等处一一拍了照。不想胶卷却因别人不慎暴了光,几个月的辛苦全部扔进了通天河。可惜之余布特尕并不灰心,还想再做一次调查。他说:"我现在身体可以,生活不困难,我一定要搞下去。"所庆幸的是在这次调查中,布特尕寻访的两位说唱艺人都留下了记录和资料,那就是扎多县的索扎和曲艺。1986年玉树州庆时,这两位艺人一位得了食道癌,已不能说唱,另一位分到了牲畜之后,移居唐古拉山一带断了音讯。因此,布特尕所得到的关于这两位艺人的情况就成了极为珍贵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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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文学网 2006-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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