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书文化博大精深,其精髓能否得到传承,仍然令人担忧。
正如学者所说,“倒了一位水书先生,就倒了一个民间图书馆”,
如何保护并“新建”更多的“图书馆”,仍需探索。
水书先生,在民间被称为“鬼师”或“师人”,是水族少数能看懂水书、利用水书与鬼神“对话”的人,学者们以“先生”尊称之。
水书先生通晓水书习俗,是人与神灵沟通的桥梁。他们抄写水书、推算历法、主持节庆祭祀,是水族原始宗教信仰的传承人和释读者。
水书文本只记录相关习俗的纲要,需要水书先生诵念口诀加以释读才能理解其完整意义。潘朝霖说,“没有水书先生,水书就失去了生命”。水书和水书先生共同构成了神秘的水书文化,二者缺一不可。
采访中,记者寻访了6位水书先生:独山县本寨乡天星村韦光荣,三都县溏州乡拉海村潘焕文,三都县三洞乡善哄村潘昌楼、潘秀业,荔波县水尧乡水捞村欧海金,独山县县城谢朝海。他们为记者读写水书、占卜讲解、吟诵口诀。
口传心授的世代传承
千百年来,水书的释读和应用以口传心授的方式不断延续,水书文本通过徒弟抄写而世代流传。
韦光荣(以下简称“韦公”)是家传第十三代水书先生,也是目前寨子中最年长的水书先生。在水族地区,连续多代承袭下来的“鬼师”并不多,像他这样家传十几代的,更为鲜见。
韦公少时在州府做过工、在乡里教过书,是村民眼里“见过世面”的人。他八九岁时便跟着父亲和祖父学习水书,同他们一起外出,实地学习测日子、选方位。祖父去世后,便独立为村民起造、安葬、退鬼、架桥等“大事”择吉日。
“水书只书写纲要,很多内容不在书上,需要学习对应的口诀,如果老师不点破,只在纲要上绕来绕去,一辈子也弄不明白。”韦公回忆说。
以前,水书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而且“有灵”(“聪明”)的孩子才可以学习。到了韦公这一代,寨子里愿意学的人都可以学。当年,就有年龄相仿的十几个孩子和他一起学习。
学成出师的水书先生有继续传授的责任和义务。韦公笑着说:“祖父当时承诺,学成后愿意带学生的,他可以分给一亩水田。”
水族的禁忌很多,学习水书也不例外。拜师需用水书来择日子举行仪式,仪式上要炒黄豆祭拜陆铎公,拜师后忌吃狗肉、羊肉和红鲤。
三年学经 十年学易
水书先生承先祖之文,识上古之字。他们不是水族社会的统治阶级,过着平常人的日子,有需要时才去为村民服务,受到人们的尊重。
84岁的潘焕文(以下简称“潘公”)精神矍铄。他特意穿了水族传统的无领深蓝色布扣长衫,青蓝头帕包头,为我们展示水书习俗的两大要素——“经”和“易”。“经”指水书典籍,“易”指其使用。
他先用毛笔抄写水书中关于起造的一段,随后念了一段口诀,以平缓的语调有韵律地进行解释。接着,他把三个铜钱抛在铺了一层白米的篦子上,观察铜钱的正反、排列位置,辅以口诀,进行占测,这就是常用的铜钱卜。
水书先生中流传着“三年学经,十年学易”的说法。潘公告诉记者,因水书种类繁多,相互之间纵横交织,水书习俗中各类禁忌和知识极其繁复。水书先生不仅要研读水书,记诵各类祝词、咒语、口诀、祭奠要义、礼仪程序,还要学习掌宫推道、历法演算、各类卜筮技巧、黑白巫术技能、攻守防御方略等。可以说,每一位水书先生,都是一座水族文化知识的“图书馆”。但即便经验丰富的资深水书先生,也不可能通晓整个水书系统的所有内容。韦公说:“从看懂水书、背诵口诀到独立应用,要经历一个较长的周期,好几年才能出师。我从小开始学,很多时侯仍只会择日,不会口诀和仪式操作。”因此,水书先生一生都在不断学习钻研,互相交流,丰富知识,积累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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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年7月6日第32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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