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吃什么和怎样吃
彭兆荣: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时候,有一些德国的学者到中国,中国当时很穷,请人到家里来,供了一大桌菜,夹菜夹菜,结果德国人回去以后说中国文化在食物中间具有巨大的压迫感,对他不尊敬。
徐新建: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读。我们刚才谈的是“吃什么”,现在你谈的是“怎样吃”。饮食文化还得再分类。一是食物跟人的关系。那么“食”是一个层面,“吃”是行为,都有一个“吃”。所有的食物只有通过“吃”才能成为食物,人类的食物。所以刚才谈“吃什么”的时候,选择也好区分也好,就是我们刚刚谈的那个层面。现在谈“怎样吃”也是我们要关注的。你刚才讲这种劝酒,作为一个文化区分和文化差度。你说它“强制”,我说他根本没有读懂。因为这种文化为什么会敬酒?“不醉不归”,你这种知识分子觉得醉酒是痛苦,“酒后失性”、“酒后失言”是你的生活的压抑的问题,而你觉得西装革履的醉倒在路边很不像话。你这种文化状态对于他那种文化状态的时候,你就要拒绝他那种饮酒。你觉得他强迫你,事实上你根本在这个文化里面。反过来,你是外人,在他们的文化圈子里面,你看他们是不是强迫,不是强迫。你不接受他的敬酒,他觉得你太小气太不对我好了。酒是可以自己喝的,为什么一定要人敬?就是说我的酒在这里,要怎么样?吃进去啊,这个过程是很有意思的。敬酒的时候要唱歌,结果是大家要忘记自己的差别和区分。我们强调区分是礼,而酒带来的是忘礼的分别。所以你说的那个“怎样吃”恰恰是两种不同的礼。你说的那个德国人真的是一种误读,他把这当作一种野蛮了。
彭兆荣:也不能这样说。你完全是站在一个中国人的角度来评价人家。
徐杰舜:对对对。首先是中国误读了他。
彭兆荣:这个文化的相互交流不够,所以造成了不理解。他其实是知道你的慷慨的,倒是他的认识价值不同,在他的习惯里面他不喜欢人家做一种。你说他是误读你。本身他是到你中间来,你把这个错推到他身上去,这是不公平的。他可以说他不了解你的文化,这是毫无疑问的。同样的,你也不了解他。在这个意义上,双方是平等的。他有权利说你强迫了他,你也有权利说我对你这么好,你还好心当作驴肝肺。其实这个意义上双方都是一样的。不存在哪一个对多一点。我想我用两句话来总结,To eat or not,that is out of question吃还是不吃是毫无疑问的。How to eat,that is the question怎么吃这是个问题。
王明珂:我最后再抛出一个问题,大家回去考虑一下。我刚才在思考,在生物多样性的环境里,我们讲一个生态的问题,就是说,有很多的鸟在这里,结果它们发展出来后,有的脚长有的嘴短。我们知道在生物上这可以让它们吃到不同的植物,对不对?同时这种区分可以让他们利用各种不同的资源,是资源得到充分的利用。那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我们人类的社会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怎么样利用各种不同的资源的。我们不仅是利用而已,我们还加工和改造,然后我们这样造成社会的区分。我觉得这很有意思,与生物性、生态和文化有关。这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好吃的拼命的膨胀,不好吃的就消失了,找不到了。那长腿的鸟和长嘴的鸟就没有办法了,形成了一种模式的鸟。这样一旦出现了问题,全部灭绝。
徐新建:我觉得今天的时间到了。到此结束,以后再谈。
(文章来源:《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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