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文帝驾崩仁寿宫终归是事实。故唐朝开国皇帝、隋文帝的外甥唐高祖李渊,就“以隋文帝终于彼,恶之”,从不去天台山避暑。杀兄屠弟逼父退位的高祖不肖子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后,于贞观五年(631)重修仁寿宫,因此地山有九重,故改名九成宫。翻修工程完工的第二年,太宗就迫不及待去九成宫避暑,惹得朝野议论纷纷。毕竟太宗身为人子不带父皇同享清凉,不符合传统孝道。
大臣姚思廉苦口婆心劝谏,太宗辩解道“朕有气疾,暑辄顿剧,往避之耳”,用高血压上头、受不了长安溽热的借口把姚思廉堵了回去。马周接力谏言,“车驾此行,欲以避暑,太上皇尚留暑中,而陛下独居凉处,温情之礼,窃所未安”,陛下您独自上山享受清凉,留父皇在山下忍受酷暑,良心不会痛吗?
太宗虽勉强“纳之”,但仍然是说一套做一套,直到高祖去世前一年即贞观八年(634)夏天,才请父皇同去九成宫避暑。但高祖因为姨父文帝驾崩此宫的心理阴影,加之龙体欠安,不愿鞍马劳顿进山。太宗就下令营建大明宫,“以为上皇清暑之所”。大明宫刚刚开工,高祖就病情加重,很快于贞观九年(635)五月驾崩。故有学者猜测,太宗“修大明宫为太上皇消暑也是一种假象,否则,在高祖健康的时候为什么不为他修避暑之所呢”。
高祖无福入住的大明宫建成后,成为唐朝新的政治活动中心,在避暑设计上也是煞费苦心。据《唐语林》,唐玄宗在大明宫临水修建凉殿,使用水车将冷水输送到房顶,用冷水循环带走房顶热气。同时让冷水沿屋檐自动流下,“四隅积水成帘飞洒”,形成人造水帘;再用“水激扇车”即水力摇扇对着水帘扇风,将冷气吹入室内,“风猎衣襟”。这种制冷工艺在“暑毒方甚”的炎夏中,竟能达到“座内含冻”的降温效果,宛如一个古代版的“水冷空调房”。
玄宗凉殿的消暑营建工艺翻新,后世子孙唐宣宗就在大明宫太液池别出心裁。据《唐摭言》,唐宣宗有次召翰林学士韦澳、孙宏到太液池见驾。当时正值炎夏,两人都穿着极薄的单衣,一旁侍候的宦官见状脸上露出谜之微笑。韦澳、孙宏“初殊未悟”,不解其意,等到落座回话,不一会儿就“觉寒气逼人”,回头一看,“有龙皮在侧”。原来宣宗用“龙皮”即蟒皮挂在太液池宫殿四周,用以隔绝暑气。
皇室之外,大户人家居家必备降温神器有“叶轮拨风”“自雨亭”等。据《西京杂记》,西汉长安巧匠丁缓曾发明用人力推动的七轮扇,“连七轮,大皆径丈,相连续”,在巨轮上安装七个叶片,由人摇动手柄,带动叶轮快速旋转,搅动空气形成凉风,可以达到“一人运之,满堂寒颤”的降温效果。
据《封氏闻见录》,玄宗时期御史大夫王鉷曾借鉴大明宫凉殿制冷原理,在家中修建“自雨亭”,将井水运送到屋顶,“从檐上飞流四注”。避暑效果虽无法向凉殿的“座内含冻”看齐,却也“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经由王鉷的示范带货,“自雨亭”就在达官贵胄中流行开来。刘禹锡在刘驸马家体验过“自雨亭”后,作诗《刘驸马水亭避暑》,“千竿竹翠数莲红,水阁虚凉玉簟空。琥珀盏红疑漏酒,水晶帘莹更通风。赐冰满碗沉朱实,法馔盈盘覆碧笼。尽日逍遥避烦暑,再三珍重主人翁”。亭外是香远益清的莲荷,亭下是“更通风”的晶莹水晶帘,亭里是用天子御赐冰块冰镇的水果冷食,夏日消暑的逍遥氛围被诗人营造得无以复加。
而长安避暑圈最为“骄贵”的,莫过于杨国忠家族。据《开元天宝遗事》,杨氏子弟“每至伏中”,都“取大冰使匠琢为山”,在家中制作冰山,“周围于宴席间”,用于宴饮时降温。座中客人“虽酒酣各有寒色”,甚至有“挟纩”即披锦衣锦袍以御寒者。
行:松风冷袭衣
如果实在受不了家中高温,各种消暑神器、降温冷饮都无法抵御酷暑的魔法攻击,那古人就会放出最后的大招——走为上策,躲到老林深山、清幽古刹,去消散一身暑热。
宋人张抡在青山绿水间尽情释放身心的闷热,写道“炎天何处可登临,须于物外寻,松风涧水杂清音……宜散发、称披襟,都无烦暑侵”,尽显避暑之趣。梅尧臣在中伏日那天赴妙绝寺避暑,“高树秋声早,长廊暑气微;不须河朔饮,煮茗自忘归”,禅房花木葱茏,长廊暑气渐消,吹着凉风,喝着凉茶,仿佛已入初秋。元人释英在农历六月踏入深山,“六月山深处,松风冷袭衣;遥知城市里,扑面火尘飞”,畅享山野凉风惬意,吐槽城市热浪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