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口传身授的方式传承,具有明显的身体性。“身体”视域的引入,有助于推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视野中的身体形塑与传承等关键议题的深入讨论。身体传承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核心中介,也是保护人类文化多样性和创造力需要关注和研究的对象。京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通过艰苦的身体磨砺以传承京族濒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将族群文化记忆和身体经验结合起来,重塑京族的族群想象与文化认同,不仅拓展了京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发展边界,在当代京族文化发展进程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而且能为探索更加多元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保护路径提供镜鉴。
关键词:京族;非物质文化遗产;身体传承
从20世纪七八十年代开始,“身体研究”便成为西方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特别引人注目的领域,而人类学也在这一领域作出了独树一帜的贡献。这些研究成果极大地促进了学者们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身体传承的田野调查与分析讨论,而且提高了整个社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文化价值的进一步认知,增强了民众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保护的文化自觉意识。多民族共生的中国社会,每一民族内部都有其特殊的身体认识,并且不断在民族文化的生产与再造中扮演着重要的媒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传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丰富多元,其贡献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对此进行研究,既是人类学文化研究传统与社会研究传统的重要结合,也能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文化价值的内在延续及非遗技艺的外在传承。
一、身体传承研究的本土语境
非物质文化遗产既是全人类共同的财富,又是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文化事项。现代人所掌握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大多通过口传身授而习得和传递,并在社会群体中约定俗成。因此,学者们提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关键和核心是对传承人的保护。非遗传承人身怀不同领域的技艺,对于民族文化的延续传承扮演着功不可没的重要角色。目前,从身体传承层面来进行非遗研究逐渐受到学界重视,但在中国远未形成自己的本土语境。非遗身体传承研究需放在具体的情境中加以深入研究和讨论,才能形成自己的概念体系与研究框架,并同时与西方的研究进行对话。当前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社会转型期特有的复杂而立体的传承语境,非遗身体传承研究亦涉及“物质-意识”“个人-社会”“本质-建构”等哲学与社会学的基本问题,需要结合中国的具体社会文化和民族背景来讨论。
2003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界定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定义:“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是指那些直接参与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表演、制作等传承工作,并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相关知识与技能传授给后人的某些自然人或群体。由于传承人所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人类社会在历史上创造并以活态形式传承至今的,具有重要历史价值,所以传承人或传承群体往往被视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或一个地区优秀基因的活态载体。它的基本传承方式是口传身授,基本职能是传承民族历史知识、传统工艺技术、文学艺术、民族精神与传统道德。
传承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生命所系,这种传递更多的是通过非遗持有人群体身体和心理的自觉投入而自然实现的,有时作为族群的一种神圣义务获得稳定传承的保障。所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无论是口头语言形态的,肢体表演形态的,还是手工技艺形态的,文化空间形态的,其原始雏形,都是由某些杰出的社会成员个人创造出来,然后经社会群体在漫长历史时段里的传播和传承,从而形成某个相对稳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形态和项目。非物质文化遗产代代相传,在传递过程中必然发生嬗变。在这种嬗变中,传承人既能从前人那里习得精巧而全面的身体技艺,而在他身上,又有所创新或发明,即在前人所传授的知识或技能的基础上,使传承的知识或技艺因创新和发明而有所增益。
目前,受社会形态快速变迁的影响,各少小民族的诸多传统文化事项渐渐流失,单纯依靠口传历史的方式已无法完整地传递文化。而对于京族这样的边疆少小民族而言,面临民族文字书写的缺乏,又面临现代化与全球化所产生的文化冲击,致使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文化复振过程中遭遇许多新问题。这种状态已经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产生了不可忽视的耗损力。需要学界及时进行本土化的研究,根据不同文化中的田野资料来讨论当地社会的身体传承。人类学的诸多理论出发点和研究命题都来自对“自然与文化”或曰“生物属性与文化属性”关系的思考,人的生物属性与文化属性不是二元对立的概念,而是有文化中的自然与自然中的文化互为补充的概念。身体本身的研究就是这两者的统一。国内学者或是从身体传承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表现和作用的分类进行研究,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性凸显了传承人作为主体的重要作用;或是从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的范式转型角度来讨论身体传承;或是从不同民族的具体文化事项来进行研究,比如身体传承是如何在历史的诸多关系中不断适应与建构的经验秩序。相较于过往的身体研究,中国学者们越来越重视通过田野观察,理解诸多非遗传承人在身体传承中所指涉的文化意涵,从生活、政治、科技、文化、族群等层面,将非遗身体传承研究细分为身体习性、身体形塑与建构等层面,进行多元的观察及缜密的思考,讨论文化对身体传承的多样性与能动性之影响。
同时,学者们也更注重回应西方的身体研究话语。在本土身体传承的研究中,最常被引用的学术讨论可能是莫斯提出的,身体技术学习乃是根据自身传统文化的理解而进行的。学者们大多认同莫斯从生物、心理、社会与族群等日常层面,观察其对身体传承的影响。认为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传承过程中,难以脱离文化习性的制约。另外,也常常回应玛丽·道格拉斯的生理身体及社会身体的两个象征体系、福柯的身体规训理论、布迪厄的惯习概念。西方身体研究的理论探讨为我们分析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身体传承的社会文化意义铺设了坚实的理论基石。
越来越多的研究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要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身体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长期从事重要民族技艺工作,其身体传承为传统技艺的传播与历史传承扮演着功不可没的重要角色,也成了当下建构非物质文化遗产经典的主导力量。传承人们积极保存民族传统技艺并在不同场域中进行展示,扩大了非遗项目的文化影响力,有助于凝聚民族意识,更有助于其他族群了解少小民族的文化内涵,促进中华文化共同体以及多元文化社会的发展。
很多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作为传统技能,在时代变迁的影响下,在当代面对其他现代化技能的竞争下,似乎无法吸引年轻人的目光,而在传承人老龄化的必然趋势下,培养新的传承人就成了不得不重视的课题。在各个非遗项目就身体传承本身进行各种创新、改革以吸引年轻人的同时,如何使原本精巧的技能表现能够继续流传下去,是值得深思的。在进行抢救技能的工作时,身体传承的方式,是最直接而有效的。其中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吸引年轻人加入传统技艺学习行列。当代非遗传承人将非遗项目视为族群共同的文化资产,鼓励族人用身体去体现民族的文化,将展演视为身体的实践,除了强调个人身体实践更加强调集体身体实践,这些实践将族人与传统文化联结在一起,学习传统身体技艺即是学习民族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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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贾志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