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哀牢山区漾濞江畔有个彝族山寨,寨子里有个叫阿甲的庄稼人,他家里种着十多亩坡地,但只有一头耕牛。每年春耕和秋种两季,阿甲为了赶紧把十多亩耕地犁完,就死劲打牛。
这一年春耕,坡地还没有犁完,牛就累得趴下,拉不动犁了。阿甲心中很着急,怕误了节令,就丢下牛鞭,到地边砍了根白树条打牛,边打边骂:“你这耍死皮的牛,一年三百六十天,你就春耕秋种这几天卖点力气,其他时间不都是我家把你闲养起来吗?就苦这么几天,你就不想用力了,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打了几下,白杨树条就打断了,阿甲又去坡地边砍根牛筋树条。牛筋树条很坚韧,用来打牲畜是非常厉害的,怎么打也不会断。阿甲下死劲一下一下打在牛身上,打一下牛身就抽搐一下,它拼命向前走了两步,就又走不动了。阿甲又打,打得牛遍体鳞伤,连地边树上的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叫喊起来。
乌鸦叫道:“莫打,莫打!”
喜鹊叫道:“打不得,打不得!”
画眉叫道:“牛要死了,牛要死了!”
啄木鸟叫道:“真惨,真惨!”
箐鸡叫道:“要闯祸,要闯祸!”
阿甲不听,继续使劲打牛,牛又强挣着向前走了几步,以后就再也走不动了。阿甲不住地往牛身上打,牛最后挣扎一下,纤犁藤索“嘣”的一声拉断了,牛也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阿甲还去打牛,边打边骂:“你装死,你装死!起来犁地,不然老子打断你的肋巴!”
在后面播种的老婆也看不下去了,跑上前劝丈夫说:“阿甲莫要打喽,它也是条命呀,再打它就没命了。”
阿甲说:“它装的,想偷懒,牛不打是不给你犁地的。”
妻子说:“你这是什么话?人苦一天还要睡觉呢,让它休息一下,吃点草吧。你看纤索都拉断了,我看它尽力了。”
妻子从丈夫手中夺过牛筋条,然后又把犁拔起,原来犁尖犁在一个石头上,卡住了。妻子骂道:“阿甲你真狠心呀,犁头都被石头卡住了,牛咋个拉得动呀,你还使气打它。”
牛伤心得要命。那天半夜,它从圈里逃出去,带着一身的伤痛进了后山树林里。它越想越伤心,眼睛不住地流泪。它想躲起来偷懒几天,养养伤,在山上找些补身子的草呀叶呀吃吃,等养好了伤有了力气,再回去给主人犁地。可是躲到哪里去呢?近处很快就会被主人找到,远处深山老林里又会遇到豺狼虎豹了这可咋办呢?
走着走着,它抬头看见山神庙就在跟前,心里就有了主意。还是求求山神,也许山神会保佑它。于是它就走进庙里,泪流满面地跪在神龛前。山神见一头流泪的牛跪在他跟前,细看它身上遍体伤痕,一定是被人打的,就对牛说:“可怜的黄牛呀,你心里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楚,就对我说吧。”
“尊敬的山神老爷,你是山中一切生灵的保护神。我真是冤呀!我确实有很多苦楚要向你说。我给主人犁了几十年的地了,主人有十八亩坡地,每年春耕要犁一遍,秋种要犁一遍,都是我一头牛犁的。人家都是架双牛犁,可我的主人舍不得添一头牛同我一起拉犁,年年都是我一头牛替他拉犁,把我累得要死。主人还不住地用鞭子抽我。昨天,犁地犁到太阳落山,主人还不收工,用鞭子抽赶着往前拉了几步了后来犁着斤暗石,把纤索都拉断了,累得我倒下去了,可主人还说我偷懒,还下死劲地打我,后来被好心的女主人劝阻了,不然我就活活被打死啦。明天,我还得去拉犁,可我实在是拉不动啦,想歇它几天,就打圈逃出来了。可是,躲在哪里也不行呀,近处主人很快就会找到我,远处深山密林里,又有豺狼虎豹。山神老爷,我确实是走投无路,才来求你,请你慈悲的山神老爷救救我这苦命的黄牛吧。”
山神听了黄牛诉说的悲惨遭遇,也眼眶热鼻尖酸地落下泪来,他对黄牛悦:“苦命的黄牛,你放心吧,我一定救你,你就躲在我屋后吧。那里有块肥美的草地,你安心地在那里吃鲜草养伤,那草能治伤还能补身体,你的伤很快就会痊愈的。”
黄牛千恩万谢后才起身,到山神庙背后躲藏去了。
天亮时,阿田去赶牛犁田,到圈前一看,才知耕牛打圈逃跑了,急得他到处去找牛。他到村前村后找,到山箐里找,到大小河边找,到山里找,旮旮旯旯都找遍了,就是不见黄牛的踪影,急得他心里要起火。后来他找到山神庙周围,也到庙后去找,虽然那牛在庙后草地上摇着尾巴悠闲地吃草,但他转来转去在牛身边转了几十遍,就是看不见他那头黄牛,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一回到家就大骂起来:“这背时的牛,咋个就找不着它?明天老子再去找,逗老子的火,找到它非把它宰了下汤锅不可!”
他老婆劝道:“你歇歇火吧,哪个叫你往死里打它呀?它受得了吗?还是请阿毕看看禳火吧。”
阿甲听了老婆的话,请阿毕看了禳火,阿毕告诉阿甲说:“你打牛打得太歹毒,山神生气了,山神把你的耕牛藏起来了。你必须去山神庙供献三牲,烧香磕头,祈求山神老爷恕罪。”
阿甲和老婆去山神庙,给山神老爷供献三牲酒茶,烧了香磕了头。
山神指着阿甲问:“你就是阿甲吧?阿甲回答:“小民便是阿甲。”
山神训斥道:“阿甲,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求我。人怎么能像你那样对待牲畜呢?你和牛在地里干活,它拉犁你扶犁,你虽然也辛苦,但它比你辛苦多了。想想看吧,你吃肉吃饭吃酒,牛吃点草,老老实实为你使大力气拉犁、你却那样下死劲毒打它,它咋受得了呀?你好狠心哪!”
阿甲磕头如捣蒜,祈求道:“请山神老爷恕罪!请山神老爷恕罪!我一定改过、今后好好对待我的耕牛。”
山神又说:“阿甲你记好,牛帮你家耕种你扶犁它拉犁,你俩是劳动伙伴,要像对待兄弟姐妹那样对牛亲善。今后不准你打牛骂牛,而且犁地时要唱犁歌。不许架单牛犁地,要架双牛。还有,吃食上也不能亏待耕牛,不但给它吃草,也要喂它豆子苞谷。”
阿甲连连点头称是,说:“我一定按山神老爷说的办。小民斗胆问山神一句,这牛歌咋唱呀?”
山神说:“唱你犁地的歌。早晨喂饱了耕牛,开圈吆牛时唱《开圈曲》,吆牛到地里路上要唱《出犁曲》,到了地头架牛时要唱《架牛曲》,收工解牛担时要唱《解担曲》。记住了吗?”
阿甲仍不清楚这四曲要唱些什么词,但不敢再问了,连说:“记住了,记住了。”
阿甲回家后,一直为那四曲犁歌的词发愁。不过他老婆是个唱曲的能手,对他说:“你愁什么呀?
你忘了我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歌手?”
阿田眉开眼笑地说:“那好呀,就由你编歌词吧。”
当天夜里老婆把四曲犁歌编出来了,她唱了几遍给阿甲听,很合阿甲的意,同时也把那四曲犁歌的歌词记住了。